風和日麗，如春日般煦暖的微風吹過心房。

“空……又要去找千鶴嗎？”看見空拿著治療跌打損傷藥膏的藤堂問道，眼神不自然的掃視著空，露出可疑的紅暈。

隊士間互相練習，出現擦傷的情況時有發生，但……極少有人像空一樣，帶著藥膏去找一位女孩子。或許組裏也只有幾人知道千鶴是女子罷了。

“是啊，……平助有什麽事嗎？”空疑惑的看著面頰緋紅的藤堂，“難道是發燒了，你的臉色不大好。”

“我沒事”藤堂沖空喊道，尷尬的偏過頭，將左手放於腰間，“……你去找千鶴好了。”藤堂飛快的從空身邊走過。

平助今天真是奇怪，空撓著後腦勺看向藤堂離開的方向，大概是原田先生和平助鬧別扭了，空想著向千鶴的房間走去。在路過中庭時，齋藤正持刀而立，靜謐的氣息仿佛融入這秀麗的春日中。

愉悅的鳥叫聲，低頭梳理羽毛的小鳥安靜的呆在齋藤肩頭。

終於洗完了，千鶴用手抹去額角的汗，額頭卻因為千鶴手上的水變得更加濕潤。用了整個上午將隊士的衣服清洗出來，雖然原田先生說這並不屬於她的義務，但這樣無所事事的呆在新選組，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仰面單手遮住耀眼的白日，千鶴依然被美好的天氣所感染。整齊的衣服一排排晾在外面，細膩的水滴有著節律的輕輕叩擊地面。

轉身回房的千鶴看見走近的空，垂頭輕聲嘆了口氣，“……空，你也要註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千鶴擔憂的說，而空依舊一副無所謂的神情，她知道她又在說多餘的話，但時常看到帶著傷來這裏上藥的空，千鶴都會生出無可奈何的感覺。

幸好，隨著時間的推延，千鶴發現空身上的傷已經越來越少。

“今天也要拜托千鶴了”空笑著說，跟著千鶴走進房內。

千鶴是女子，處理傷口要比普通隊員仔細很多，這也只限於肩頭和胳臂的傷口。

“空的皮膚真好，不管看多少次，都忍不住這樣感慨。”千鶴將藥膏細心地塗抹在空挽起衣袖的胳膊上，在內心暗自感慨，擡頭看見空帶笑的眼眸，才驚覺不知覺中將自己心裏的話說出口，“抱歉”千鶴急忙道歉，塗抹傷口的手不經意間用力，“……對不起……”面色已經紅暈如天邊的彩霞。

千鶴倏忽從原地站起，不知將手放在何處的看向空。

“沒關系，千鶴的話我並不會放在心上。”傷口已被千鶴處理，空說著放下衣袖。“……千鶴喜歡糯米團子嗎？明天正好可以出去。”

“不……非常感謝，……上次的朱釵我……我也沒有好好感謝空”第一次收到男子的禮物，千鶴也不知如何形容那時的心情，驚喜、震驚、或是深深的感動。

“……如果有千鶴這種可愛的女孩子做姐姐，我也會很高興”空笑著解釋她送朱釵全無其他的含義，……她忽然明白平助臉紅的原因，只能說她全然沒有考慮到這一層。

千鶴恍然露出羞澀的笑容，在家裏都是父親在照顧她，新選組內，雖然被勒令禁止隨意走動，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才是被包容的人。一直，一直以來，她也希望能為新選組的各位做些事情。

正午時分，空拿著藥膏和千鶴道別，身為侍童，便要盡到應有的義務，盡管近藤先生並未對此作出過多要求。

天氣逐漸燥熱起來，初夏的腳步已悄然而至，六月的天。

空在廊間行走，目光註視著廳內枝繁葉茂的樹木，枝葉錯落有致的舒展，幸虧一年級時文學部舉辦過江戶時代的專題，讓她對這段歷史有了不少的了解。

元治元年六月的池田屋事件，從此新選組一戰成名，大部分長洲藩高層志士或被殺，或被捕，除了因故未到會的維新三傑之一的木戶孝允（桂小五郎）。

彼時正巧是元治元年六月。

“小空”愜意的倚在欄桿的沖田叫住漫不經心向前走著的空，腰間的佩刀被沖田卸下，抱在懷裏，“好熱啊，這天氣”沖田小聲咕噥道。

沖田總會找出時間逃掉任務，躲在明顯卻不被人找到的地方，就像是玩捉迷藏的孩子。屯所的玄關處也時常會看到沖田和孩子們的身影，偶爾也會有其他的隊士出現，只是近來少了許多罷了。

聽到沖田的聲音，空轉身走到沖田身旁，“……你又在偷懶了吧。”空無奈的說，若是不再這個時代，和煦的暖日下，憑欄而眠也是一種意境。

“又？小空的話也太讓人傷心了呢”波平浪靜的眸子一如沒有風波的海面，瞥見空手中的木刀，笑道，“較量一番如何，說不的話……殺了你喲。”

沖田瞇起眼眸，晴朗天空照射下的陽光，竟讓人看不清此刻沖田的面容，只是那笑靨炫目得令人嫉妒。

隨口將殺人放在嘴邊，而絲毫不帶殺氣，如孩子般開玩笑的話語。

試著做出否定回答的空依然被沖田拉到道場，沒有人的道場，寂靜的可以聽聞到門外幽幽的鳥鳴聲。

“……可以爬起來嗎？”蹲下身子的沖田看向空。若空不是鍥而不舍的攻擊，也不會落到此時慘敗的地步，鮮血順著嘴角流到地面，單手支撐地面，另一只手掩住嘴猛烈的咳嗽起來。

停息片刻，空顫顫巍巍的從原地站起，“……咳……沖田，你……需要……賠我件衣服。”全身多出不少的瘀傷，在內心算計著所剩無幾的藥膏，空因疼痛而不自覺的呲著牙。

沖田面露吃驚的神色，隨而半瞇起眼眸。

千鶴在齋藤和沖田的保證下而被土方先生允許隨隊員一起外出巡查，聽到有關綱道先生的傳聞，千鶴沖進了一直被新選組監察山崎調查的地方。長洲特務古高俊太郎的意外抓獲，新選組得知長洲藩將選擇一個大風的天氣在京都縱火，趁機將天皇帶去長洲。

古高被捕的消息使長洲藩焦躁不已。

傍晚，近藤先生召集了所有未受傷的隊員，被沖田意外打傷的空也被列入傷員行列，而未前往客廳。

晴朗的夜空，習習涼風，高懸的明月，沒有絲毫緊張肅殺的氣氛。

空看著淺蔥色的羽織在視野中消失，這是歷史上有名的池田屋事件，空隱約這樣感覺。新選組的眾位幹部唯獨留下了在幾個月前在大阪任務中手臂受傷的山南先生。

對這位在元治二年切腹而亡的新選組總長，空沒有太多的接觸，偶然在近藤局長室內見過幾面，是位兼具武士與文人氣質的文雅男子。但似乎自手臂受傷以後，山南先生漸變的沈默寡言。

千鶴神情緊張的站在靠近門的位置，眼神時不時的向外張望，在和室門被拉開的瞬間，千鶴立即緊繃起身體，而在看到是空後，緊張的心情有了片刻的舒散。

“……空”千鶴低聲叫出空的名字，想到空被留在屯所的原因後，關心的問道，“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難以想象，沖田先生竟會對空下重手，她在江戶小太刀道場學習時，也有隊員間的切磋，但實力相差無幾，也不會給自身造成傷害。

“嗯”空可有可無的應道。一瞬間，有了聲響的和室又變得悄無聲息。

山南站在點燃的蠟燭前，和室的門再一次被猝不及防的拉開，“總長，確定在池田屋”站在門外的黑衣男子說道，是新選組的監察——山崎。

山南臉色一凜，迅速的對山崎，千鶴包括空在內的三人下達命令，即刻通知在四國屋的土方副隊長。在新選組屯所外，山崎拖住了企圖進入新選組的幾名浪士。

周圍的事物在眼邊匆匆向後掠去，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夜色相伴。

“千鶴，後面的事拜托了”空對一旁已有些氣喘籲籲的千鶴說道，拔刀擋住斜劈而下的刀刃。

三四個身著普通衣服的浪士，一同拔刀而向。若是以往，空會轉身拼命奔跑著離開，而此時她卻無法逃離半步，拖住他們，無論是長洲藩的志士還是企圖搶劫的浪人。

泠然的月輝碎落一地，殷紅的血蜿蜒於刀刃之上，不同的場景，相似的顏色。

空單膝跪地，源源不斷的血液漫過捂住腹部右側的左手，三四具屍體零落的倒在地面，汩汩鮮血從傷口湧出，匯成細小的細流。

她……殺人了，握刀的右手顫顫發抖，空無神的眼眸看見倒在不遠處的屍體，無形的窒息感，在街道散開。

濃郁的血腥味，血液順著腹部濕透了衣擺。

劇痛的感覺讓空有了一絲清醒，借助右手的力量，空費力從原地站起。奇異的古怪聲音在拐彎處的小巷響起，逐漸逼近的詭異感促使空迅速離開原地。

新選組？不，這不是新選組的隊士。瞳孔瞬間放大，空驚懼的看著從小巷出來的身著新選組羽織的人，毫無生氣的白發，嗜血的深紅色眼眸。腰間的刀被拔出猛然刺向已經死去的浪人，迸濺而出的鮮血染上淺蔥色的羽織，那些人在瘋狂的笑著。

逃不掉，逃不掉的，這樣的話語在腦海中反覆回想著，而更大的求生意志在此刻迸發，空挪動著腳步。提刀接下忽然發起進攻的人的攻擊，冷靜，冷靜下來，空松開按住傷口的手，雙手握刀。

比預料中更加快速的刀劃破空的左臂，體力已被剛才幾名浪人耗得所剩無幾，而空依然擺出進攻的姿勢。

不能在這裏倒下，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人將死之際會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也或許是因為她的運氣向來都不錯。在用刀刺穿前來兩人的心臟時，空面色慘白的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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